(當然要買第一排第一號了)
小提琴界裡原本向來有所謂三大賽事：
伊莉莎白王后，柴可夫斯基，及如今早已停辦多年的Leventritt。
其中Leventritt又曾以號稱最嚴格知名，
首獎經常從缺，從1940開辦到1981結束，41年間只頒過七次。
有趣的是，1967年卻同時有兩位第一名，
就是"師出同門"的鄭京和與Zukerman，兩人年紀當時還只差一歲。
1964的第一名則是如今提琴界最知名的帕爾曼。
現在呼聲最高的比賽是伊莉莎白與柴可，但一般還是公認為前者。
我國唯一拿過首獎的是1985時的胡乃元，想想真是了不起。
這次伊莉莎白今年六月剛結束，
我國的鵬博藝術竟成功邀到前兩名演奏者來台演出。
這太吸引我了，破例讓我在一個月內硬是進了兩次國家音樂廳。
九月12號是Lozakovich，22號是此次的首獎得主Udovychenko。
這一屆最特別是，
決賽前四名竟有三位選了同一首，還是冷門的Shostakovich小協。
這一首協奏曲音樂性極為陰鬱，
通常不會為這首特地買票去音樂廳，就算是最喜歡的小提琴家也一樣。
上網在Youtube重聽決賽後，Udovychenko讓我感到興趣了。
如此困難的音樂性竟能抓得如此細膩，
諸多的長音，從弓尖到弓尾，包括抖音與顏色轉折，他一點都沒放過。
好久沒有看到這麼細膩的Legato與音色處理，真好奇現場會如何。
果然，聽完我大呼過癮，逼得我短時間內再度靜坐螢幕前打字。
(Udovychenko在伊莉莎白王后大賽的決賽影音)
(先在音樂廳的Allegro吃下午茶)
首先，運氣很好，從一開始的曲目就吸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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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場
Beethoven Violin Sonata No.3 in E-flat Major
Prokofiev Violin Sonata No.1 in f-minor
中場休息
下半場
Szymanowsky Mythes Op.30
Brahms Violin Sonata No.3 in d-minor
Schumann Intermezzo from FAE-Sonata
安可
Ysaye Sonata No.3 in d-minor Ball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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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對Sonata的音樂性要求較嚴苛，
跟磅礡華麗的協奏曲比起來，我現場聽奏鳴曲失望的比例高到不可思議。
印象中好像從沒聽過滿意的，
只有在以前的幾個錄音裡有找到，但那不是現場。
這跟協奏曲由指揮家負責統領整個樂團來配合獨奏者是不一樣的。
浪漫時代後的奏鳴曲裡，
鋼琴的地位早已不再只是伴奏，而是提升到跟小提琴平起平坐。
兩人在排練上若對音樂的想法不同，問題可就大了。
通常都是其中一方要放下，
比較常出現當然是鋼琴妥協啦，畢竟很少人會找強勢的伴奏。
有一次看到帕爾曼在錄音室裡跟阿胥肯納吉的對話不禁笑了出來。
他們倆在排練，一起聽錄音時阿胥肯納吉說：
"Don't you think, it's too much violin?"
向來超強勢的帕爾曼想當然爾：
"No~, what the fuck!"
聽帕爾曼的協奏曲也一樣，常常有種獨奏曲的感覺。
他那場跟Ormandy在費城管絃伴奏下的柴可小協就是超經典的範例。
(帕爾曼與Ormandy的柴可小協)
回到今天的Udovychenko。
應該是至今現場看過調音最久的，非常嚴謹地不斷來回轉著弦栓。
跟我習慣有些類似，嘗試把五度調近些，而非純律。
那涉及對於音準的看法，並無絕對的對錯。
只是那個點很不好抓，有時你弦栓就是無法轉得這麼順利。
畢竟是木頭，不小心稍微磨損了，
就可能卡到，就只差一兩赫茲，一般觀眾聽不出來。
撇眼間瞄到他使用的是Mach one肩墊，
這在如今的國際小提琴演奏中很少見到，音量較小。
這裡有一篇多年前寫的肩墊心得，給有興趣的人參考：
https://kuni.pixnet.net/blog/post/294995537
起頭是較不熟的貝多芬第三號，但也太棒了。
從頭到尾不斷做正統的顏色變化，與鋼琴無時無刻在溝通。
由於坐在第一排一號位，
很清楚發現Udovychenko的運弓竟然不是直的，還相當歪。
這倒非常意外，前幾天的Lozakovic運弓超直，換弓漂亮。
Udo的弓尖在上弓運到弓根位置時，很明顯往內歪了過去。
通常在小提琴教育上，大多初學時就會被教運弓要直。
不過這傳統早在多年前就有小提琴家提過不同意見，比如Rachlin。
他認為下弓運到弓尖時，弓根往內對音色較好。
而事實上我也觀察過部分大師長弓運到弓尖時有類似情形。
只是今天的Udo可能是至今看過弓運得最歪的，但這絲毫無損到音色。
跳回曲子，下半場的布拉姆斯無庸置疑是現場聽過最棒的版本。
布拉與佛朗的奏鳴曲向來是我的最愛，
至今現場聽過無數次，但從沒滿意過。
好比2016的Fischer，那天狀況就很多，但主要還是鋼琴的問題。
但今天的Udo完全不同，伴奏的鋼琴也不是省油的燈。
來自義大利的Monti拿過幾次大獎，
目前於維也納國立音樂院任教鋼琴演奏，同時在市立音樂院(MUK)指導室內樂。
兩人在音樂性上的比例非常和諧，令人驚嘆。
由於年輕時我也練過這一首，
知道布拉此曲的第一樂章有很多的表情記號難抓又難懂。
很多時候你可以看到多數的提琴家只是做個重音了事，甚至放掉。
但今天的詮釋超細膩，我喜歡看兩人不停在音樂性上做無盡地探究。
以前在錄音上沒辦法聽到這麼細微，
那些不停的顏色變化只有現場才能聽到，太讓我感動了。
(兩人出來謝幕)
在FAE過後，我可以看出Udo體力感覺還相當豐沛。
在謝幕後，看他一個人走出來我就開始暗爽。
心想著："安可應該是巴哈無伴奏吧！"
沒料到是易沙意，後來想想也明白，
那是他六月大賽時第一輪的曲目，目前當然還熟。
果不其然，好久沒聽得這麼爽了，
霎那間我從嘗試聽細節與分析的角色變為純來享受的一般觀眾。
易沙意無伴奏向來號稱提琴家的試金石，
非常需要演奏者在音色上做無止境又極端的探究。
今天的Udo看得出來，他仍處在剛完賽的巔峰狀態。
這跟我多年前聽陳銳的孟小協一樣，
當時也是完賽不久，也是比賽曲目，也是聽得超爽。
不知Udo以後音樂生涯會怎麼走下去，
但下次他若有機會再來台灣，曲目若是協奏曲，我一定買票！
(一個人出來獨奏安可曲)
(Udo在大賽時拉的同一首易沙意無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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